文:韓冬昇
石峽尾大火、徒置區、臨屋區、廉租屋、屋宇建設委員會、寮仔部、木屋區……這些與房屋有關的名詞都有點似曾相識,但話至嘴邊,我們又似乎不知道它們到底是甚麼。這些詞彙所承載的歷史,深遠地影響著現今的房屋發展。觀乎現今世界各地的房屋政策,香港的居住問題明顯特別嚴重。我們從小就被灌輸問題在於「地少人多」,似乎再沒有其他原因。到底那麼多香港市民難上樓,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呢?此時,我們唯有重新認識歷史,才能把握房屋問題的癥結所在。
去年平安夜,是1953年石峽尾大火後第六十年。「捍衛基層住屋權益聯盟」和「青年拒當樓奴運動」在當天聯手舉辦了「公屋六十年──平安夜尋平安居」,邀請曾投入房屋運動的老街坊訴說當年房屋的問題。當日活動設於石硤尾南山村旁的深水.社區協會外,我以往只知在南山村的小販檔大吃一頓,想不到當天能在此聽到有關房屋的歷史。
歷史的開端
石峽尾大火是香港房屋史上的重要事件,令香港首度出現公屋,但箇中包含了不少悲劇及不公。當年的低下階層因欠缺政府提供的房屋保障,只好在石峽尾一帶私自興建木屋居住,但其安全及衛生惡劣的程度可想而之。1953年的平安夜,一名住戶燃點火水燈時,火種不慎燒著棉胎,引起火警。不消十分鐘,火勢便蔓延六條村,令五萬人無家可歸。當時殖民政府遲遲不願解決房屋問題,唯有由不同的非牟利組織及聯合國捐款協助當時的災民興建徙置大廈。在種種壓力下,港英政府才開始願意興建公屋。現今香港樓價高企,.房戶堪比當時的木屋區,但政府卻仍不大建公屋。說來的確諷刺,這種見步行步的管治思維,竟沿用至今。
街坊們的血淚
當日的活動大約三十人參加,大多都是曾參與房屋運動的義工和老街坊,其他聽眾乃少之有少。坐下不久,街坊們訴說自己的經歷。一名街坊道出當時她母親如何帶著她與有殘疾的姐姐,逃出石峽尾的木屋,從此經歷著一段「訓街等派飯」的日子。
大火後,縱使不同種類的公共房屋相繼出現,但居住環境都甚為惡劣。街坊指出,因大火而建的第一型徙置大廈[1]內,廁所均是同一層的居民共用。例如當女孩到該處洗澡時,父親總要在廁外「守門口」。至於食水問題,街坊總要提著擔挑走數層樓取水。
直至70年代後期,政府才興建一層至兩層的平樓,安置未能即時入住公屋的居民,稱為臨時房屋區。但這些房屋的電力卻不能負荷冷氣供應,隔音亦幾乎完全失效。當時政府以一些木板把房屋隔開,從而分為兩個單位。板子通常都未能隔開樓宇的頂部,毫無私隱可言。另外,政府對於房屋問題的忽視不單在設備,政策亦如是。例如單身人士一律不得申請公屋單位,只能居住環境惡劣的臨屋區。因資料繁多,當日街坊對事件的鋪陳有點零碎,鄉音亦令我聽得有點吃力,但他們都熱心地解釋當時不公的情況。
街坊們更分享他們如何對抗這些不公的居住情況。街坊為了爭取平等交涉,曾用垃圾車堵塞屋宇處的辦公室,阻截員工下班。當趙先生談及自己於1993年荃灣天台屋事件的抗爭,原有交稅交差餉的天台物業無故收到清拆令,以街頭生活七十三天抗爭,這都不是我們可以想像到的抗爭模式。一名街坊更引述他那當寮仔部(地政署前身﹚親戚的話:「.陣收屋,好多居民都好激,擲磚呀,玻璃樽呀都有。」可見當時居民對自己權利的保護意識甚高。
當下的房屋問題
除了老街坊外,當日亦有一些年輕人參與,主辦單位亦希望讓他們交流一些有關房屋議題的現況;同一政經結構下,房屋私有化,變成商品而非權利的情況愈來愈嚴重;青年結婚生子後被逼在工業大廈成為.房戶,一個單位一開四,有窗又比無窗貴;公屋的計分政策再殺出大專學歷扣分的奇招,掩蓋了政府需要根本地解決住屋問題──大量復建公屋。
一位老街坊談到當年的抗爭,經常有肢體衝突,說現時的青年和當以前相去甚遠。主辦單位立即說笑,以激將法叫年青一輩辯護兩句。但是,我想了想,實在沒有甚麼好辯護。老街坊只說對了一半,差距不在於沒有基進的抗爭形式,而在根本沒有人想像過房屋的運動模式。爭取普選成為主流,作為經濟民生問題的房屋運動,卻久被忽視。若筆者不曾聽過那晚會所敘述的史料,實難以知道房屋施政邏輯是如此牢不可破、居民的基進抗爭等情況。這都可以拉闊我們的想像。至於具體的解決方案,正如第一段所言,我們只能努力地嘗試重新掌握歷史。但是,這亦只不過是初窺其入門而已。
註:
[1] 因時代變遷,徙置大廈的型態各有不同,合共有七種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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