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維港唱片其中兩位創辦人,False Alarm的阿靈(左)和22Cats的阿傑。
(獨媒特約報導)我們總以十年作單位,回顧過去,數算成就。對於本地獨立音樂廠牌維港唱片而言,十年只怕還未玩夠。一隊樂隊能維持十年己是難事,但這個唱片品牌今年已踏入第十個年頭,一般人聽後第一個冒出來的問題都是:點解可以生存咁耐?答案可能是,他們從沒想過「生存」這回事。其中兩位創辦人阿靈和阿傑都說,沒想過以維港賺錢,如果不是抱著「玩」的心態,根本不能走那麼久。本周六舉行的《維港10週年大派對》,亦開宗明義開派對狂歡慶祝。
維港唱片成立於2004年,成員包括大家熟悉的樂隊my little airport、False Alarm、22Cats、在草地上和人頭馬,接受訪問的是False Alarm的阿靈,和22Cats的阿傑。維港唱片的「office」(其實是band房兼倉庫),牆上掛著十週年紀念合輯《everyone remembers the orange》封面的那塊橙布,我們拿來椅子,坐在樂器與音箱之間談起來。
臭味相投走在一起
幾隊樂隊當初為甚麼會走在一起?相識的契機原來是十多年前一場「Tribute to AMK」音樂會,他們參演後發現大家「臭味相投」同樣熱愛樂隊AMK,於是成為朋友。在False Alarm和在草地上分別推出專輯約一年後,22Cats也計劃出碟,發現每隊樂隊獨力出碟,其實要重覆宣傳、與唱片店洽商等繁瑣的工作,不如集合幾隊樂隊的力量成立唱片公司,各師其職,省卻不少麻煩。取名「維港」,除了象徵香港,阿傑說構思時友人盛讚此名「勁喎,同英皇有得揮!」,所以大家便決定採用此具氣派的名字。
音樂人應該專心做音樂
在這個電腦世代,任何人也可製作音樂放上互聯網分享,多冷門的獨立音樂,也不難接觸到樂迷,那麼唱片公司的工作是甚麼?阿傑解釋:「維港唱片只是擔當輔助角色,所有音樂工作要樂隊先完成。維港最幫到樂隊是將唱片上架,否則一個人每一次出碟要處理多份厚厚的合同,是很繁瑣的事。音樂人其實搞好自己的音樂就得,這些事情不要煩。維港唱片已開通了這條路,可以很快地完成上架程序,方便了大家。」阿靈補充:「多年來我們與發行商合作,我們有新作會直接交給他們,然後他們就會將作品送到大唱片店、或信和的小店。這是很critical的,一隊獨立樂隊『冇人冇物』,就算朋友想買你的唱片,也不會想每次買碟都打俾你,都會想在唱片店中見到,而這件事是一個人很難做到的。即使放了在唱片店,如何收錢呢?也是很難的事。」
做到咁耐,因為為左玩!
兩人不斷強調,維港唱片不是商業機構,「我們是以『開心玩』的形式運作」。所有成員是業餘參與,沒有一個全職職員;他們決定是否為一隊樂隊出碟,首要考慮是音樂是否「啱聽」;在唱片店和數碼平台發行音樂、搞show、宣傳、設計,一連串工作維港唱片只收取唱片收益的一小部份,甚至不持有音樂的版權。維港小本經營,在圈內打滾多年的他們十分了解如何以最經濟的方法完成工作,金錢上的成本不難收回,時間上的成本則「無得計」,阿靈:「這是我們的興趣,真的想幫他們,不能以商業形式計算。」
「做到咁耐,主要原因係我地為左玩!」阿傑笑說,「當然會想更多人聽到我們的音樂,但不會說四年內達不到某個目標就結束。」有沒有想過賺到錢,維港唱片或許可走得更遠?阿傑反指如果以錢為目標,根本不會有維港唱片。他眼見澳門、北京以盈利為目標的獨立唱片公司,大多捱不過數年,「當你想將與趣變成可賺錢的事,思維便不同了。你的目的變了賺錢,不是推廣音樂,方向不同了,做的事一定會不同。」阿靈說打從一開始玩音樂,就沒想過用音樂「搵食」,「我們的正職都與音樂無關,工餘才做自己喜愛的事。維港唱片正是這份理念的延續,如果有成員希望搵錢、搞上市,便不會成事。這就是所謂的緣份吧。」
圖:維港唱片就是玩,玩音樂、行山、燒烤。(取自維港唱片Facebook專頁)
本地獨立音樂從沒改變
有說近年本地獨立音樂抬頭,樂迷受夠了單一的主流音樂,轉向較多元和具創意的選擇,在圈中多年的兩人觀察到這種變化嗎?他們卻同聲指出獨立音樂圈變化其實不大。阿傑細數早於70、80年代香港已有獨立唱片公司,一直以來不斷有樂隊出現,亦有少數樂隊加入主流唱片公司,如Beyond、LMF、RubberBand,規律沒有改變。阿靈指出80年代是樂隊文化最強盛的年代,「但所謂強盛是主流文化是否接受這樣東西,樂隊是否能透過主流渠道呈現,例如達明一派可以上《勁歌金曲》,阿媽都知道誰是黃耀明。這些是一些指標,受眾、媒介對獨立音樂的看法可能有高有低,但獨立音樂的本質從沒改變。」
工廈失守 環境變遷不代表樂隊消失
獨立音樂從來沒有單一的定義,每人心中都可有不同詮釋,但或許可從現實中找到一點線索。維港唱片位於觀塘工廈,十年來從未搬離這個千多尺的單位,阿傑解釋因為當年SARS後租金只需三千元,所以屢次加租都尚撐得住。隨著活化工廈、起動九龍東、郵輪碼頭啟用,觀塘變天已成事實,阿靈和阿傑在區內十年,亦觀察到酒店進駐、人流變旺。觀塘是有名的band房集中地,因租金相宜的關係,幾乎每幢工廈都有樂隊進駐,據估計總數有近二千隊;區內亦有樂器店、維修商、live house、印刷商,自然地生成了一個音樂生態圈。大家都憂慮,觀塘發展成商貿區,租金拉高,將令樂隊失去據點,摧毀本土文化。
阿傑語帶無奈,坦言這間band房一定會消失,「當你見到裕民坊都沒了,可以預知觀塘區會有更多新式大廈出現,淘汰平價的舊樓。」但他並不認為這會完全扼殺樂隊的生存空間,「一定會有影響,但絕對不會沒有生存空間。其實band房數量只是近十年增長非常快,以前一般是到旺角時租band房夾band,只是習慣改變了。就算日後所有工廈消失,一定會有人設band房出租,因為有市場。這只是模式上的改變。」
獨立精神:不為討好別人 實踐想做的事
阿靈直言,band房是奢侈品,對玩音樂而言並非必須。「我們最初玩音樂時,也不會說『冇band房,搞唔掂,唔玩喇』,仍然每次搬樂器到旺角租房練習。當然你可以話有band房更好,但這不是一個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藉口,我覺得這就是獨立精神。獨立音樂的精神和根源,不關乎你是否簽了唱片公司,是否做了某一類型的音樂,完全無關,而是在乎你有幾想做這件事,和你的行動力。你可以實踐到幾多,是由自己推動、話事,不是為了討好某些人,不是為了達到某些音樂以外的目的。有好多人俾錢、好多人buy你,可以係副產品,但不是出發點。」阿傑舉出一個例子:「白花油顏福偉都係獨立音樂!沒主流媒體撐,自己出碟印碟,自己話事,由自己出發,堅持做想做的事。」
最大困難:尋覓真愛
那麼獨立樂隊最大的困難是甚麼?阿靈提及在香港玩音樂賺不到錢,但當中的困難並不是指生活拮据,而是意味這個生態令樂隊都「講心唔講金」。他指在外國,當樂隊可以是一盤大生意,成員即使不和,可能會互相忍耐,甚至只在演出時相見,其餘時間各不相干,如上班一樣。「但在香港,音樂難以成為生意,大家之間沒有利益,都係講真感情、為興趣、講理想,如果有爭執,可能就唔玩。好似拍拖咁,要跟三個人、四個人、甚至五個人拍拖,有沒有機會遇到『真愛』,能否與『真愛』維繫一段關係,好難,好難,最難......」阿靈相當感慨。他在圈中多年,看盡很多人一直都遇不到適合的人,「根本夾唔成band」。
總結十年:隨心所欲 浪漫的奢侈
記者最後請兩位為這十年作一個總結,他們沉思良久,阿傑笑著說出一句「隨心所欲」,阿靈則拋出更具重量的詞語:「奢侈」。「不是金錢上的奢侈,是經驗上的奢侈。用十年做這件事,很浪漫,大家有相同想法,又維繫得到,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能夠和真愛玩足十年,的確需要莫大的運氣和緣份。玩著玩著,維港十年下來滋養了本地音樂的土壤,而阿靈和阿傑口中不論環境如何、只為盡力做喜愛的事的獨立精神,亦讓人期待維港繼續玩下去,繼續精彩。可喜又可恨的是,周六的派對門票已告售罄,錯過了的朋友,繼續留意維港的動向吧!
訪問:劉軒、黃皓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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