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於《△志》5月號
香港藝術節今年選擇《羅恩格林》作為今年節目中唯一一套大型西洋歌劇,除了因為故事切合「英雄」主題,亦延續了上年華格納誕辰二百週年的契機。這次演出是薩翁林納歌劇節(Savonlinna Opera Festival)的製作,由其藝術總監 Jari Hämäläinen兼任指揮,帶領多名歐美聲樂家和香港管弦樂團演出。
這個薩翁林納歌劇節最獨特之處是它的「主場」,它們是在一個建於1475年的城堡表演。雖說場地古老,但其製作的歌劇不少是現代版演出。所謂現代版歌劇,就是將歌劇故事發生的時空,放置在現代,因此台上佈景是現代的,歌手們穿的都是時裝。以《羅恩格林》為例,它本是10世紀的故事,但這個版本出現了步槍、攝影機、香煙等物件,歌手是穿上西裝、軍裝的。
這種「舊戲新做」手法在歐美越趨盛行,原因之一,就是那裡實在有太多歌劇上演,特別是經典劇曲。因此要突圍而出,便要有新搞作、新噱頭來吸引觀眾,現代版遂成了一個出口。
從創作者的角度,舊戲新做令他們的創作空間變得更大,譬如天鵝武士羅恩格林將要遠離一幕,他把天鵝模型燒掉,象徵天鵝的消失,變回人類。這種「燒鵝」的處理實為奇觀,令人難忘。此外創作者甚至會加入自己對作品的獨特詮釋。例如羅恩格林本應為一位神聖英雄,但導演在是次演出把他打做成尋常藝術家,少了神性,多了人性。他在女主角艾爾莎的咄咄逼問下,竟顯露出畏懼之色,完全顛覆原著的設定,亦回應了德國學者索格對《羅恩格林》的分析1。
然而,舊戲新做亦有其缺憾,首先是歌詞不對劇情,畢竟歌詞描述的不是現代。例如在第三幕,國王向新兵說願你們用劍來守護國土,但他手上拿著的卻是一支步槍。第二是劇情不對時空,例如在第一幕的決鬥,明明已經是有槍的時代,為何還用劍來分勝負?奸角想偷襲主角,為何不要槍?另外此版本最大的問題是無法在現實與超現實中找到平衡點,從法庭審判,到吞槍自殺的橋段,可看出整齣歌劇是現實處理,但面對羅恩格林的出現這些超現實場景,戲劇處理方面便顯得不知所措,落入一種尷尬的狀況。
歌手方面,各位歌唱家的演出發揮不俗。有趣的是女中音米爾科娃雖然身型單薄,但聲量充足,而且她飾演的高傲奸角入木三分,在謝幕時觀眾為她爆出一輪喝采,看來觀眾都喜歡她的演出。相反,飾演羅恩格林的利傑斯特的演出較為失色。雖然他身型龐大,聲質卻偏薄,沒有華格納男高音2那種厚實特質。是故他的聲線無法撐起盛大的場景,特別是當他要走上舞台最高處,宣告自己的姓名時,那本是全劇高潮所在,卻因為他的聲質與聲量而失去強烈的戲劇性。
港樂亦有水準的演出,不乏細膩動人的演奏。不過全場最大的亮點,肯定是薩翁林納歌劇節合唱團。合唱團整場的演出十分穩定,維持在很高的水平,不但在聲音融和上做得好,而且總能因應不同情況唱出相應的色彩,該威嚴時威嚴,該低吟時低吟,在視覺和聽覺上為演出生色不少。他們實在很值得本港合唱團——尤其是歌劇合唱團的成員欣賞學習。
1:索格認為羅恩格林是華格納眼中藝術家的社會角色:一方面要保持獨特(因此帶來孤獨),一方面渴望被了解被愛。但若得到愛,便不再獨特,將失去其藝術性。
2:又稱英雄男高音(Heldentenor),是專為華格納歌劇而設。這種歌手的嗓子必須大,且有充沛體能,以應付華格納長而樂團編制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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