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號「阿羅」的林逸瀚，在2011年11月1日加入當時仍為CTI的香港電視，是第一批加入香港電視的員工。香港電視申請免費電視牌照失敗後，宣布裁員320人，他是其中一員。刺青編輯哈羅特與阿羅相識多年，這次特地邀請他接受訪問，分享在HKTV的創作路，以及對公司失落牌照的心聲。
踏上編劇之路
筆者和阿羅在城大相識，一年後不約而同地為了追尋夢想而退學。阿羅追尋的是一個編劇夢：「中學時期已經鍾意做創作，自己會寫小說，但就冇諗過做編劇，直至接觸到知專搞既編劇及媒體創作課程。」他回憶在知專讀書時，很幸運地遇上恩師鮑偉聰，鮑見他讀書認真，畢業後主動聯絡他：「有冇興趣寫大陸劇？」他當然抓住這個機會，就此踏上編劇之路。當時適逢王維基成立新電視台，大肆拉攏編劇，成為城中熱話；鮑正是在那段時間加盟王維基的新台。後來鮑致電他，叫他嘗試應徵見習編劇一職。
他坦言應徵王維基的新台是「唔輪到佢揀」：「據我所知，無綫係2008至11年都冇請過見習編劇。個行業其實好窄，青黃不接，好少新人入行。」阿羅獲CTI聘請為見習編劇，其後晉升為初級編劇，一做就是三年。直至本星期三，他成為HKTV三百多位被裁員工的一份子，年末約滿後正式失業。這些都是後話。
在港視做編劇的歲月
阿羅從公司前輩口中得知，HKTV與TVB在拍劇方面有極大程度上的不同。他形容TVB的劇集在走一個「製作主導」模式：「TVB拍劇以前係監製度橋，好多時從製作方便行先，要就演員檔期，直接啲講係上頭想捧邊個；例如黎耀祥有六個月檔期，上頭叫你拍佢啦，班編劇就要諗一套佢做主角既戲，唔可以寫女人主導、後宮爭寵。為左方便，又好少考慮實景。」
相反，HKTV走的是「創作主導」路線，劇集由籌備階段至落實，全部由創作組話事。「例如我地想拍古裝，有軍隊大戰，製作考慮一定say no。」但創作主導下就有可能，只要創作組聯絡CG公司、內地片場，預備一份合理的計劃書和預算表，公司覺得可行就可以開拍。「王維基好少ban橋，佢只會諗兩樣野：觀眾覺得好唔好睇？同埋要洗公司幾多錢？」
叫阿羅最深刻的，是創作一套名為《惡毒老人同盟》的處境喜劇。「呢套係笑片，全部由入行唔夠兩三年既年輕編劇去主導討論，決定笑位，有好多高登術語，後生既觀眾一定搵到共鳴，唔會覺得同電視機入面既故仔脫節。我地落足心機去度，一路度一路笑，唔介意收夜，晚晚加班都樂在其中。」是什麼驅使他們如此拼搏？「我地始終有夢想，想做一套好既劇做開山作，比香港市民認同。」自願OT，還享受過程，不知各位讀者又有沒有試過？
與王維基渡過的兩個新年
筆者請阿羅憶述與王維基接觸的經歷，無獨有偶地，他舉出的兩個事例都發生在農曆新年。「唔計員工大會，第一次真正接觸係2012年新年，佢邀請全體編劇去佢屋企拜年。當時我係全組唯一一個trainee，當然被介紹啦。」那次他看見王維基同員工打成一片，但也有信念與員工分享，就是想改變電視行業。
另一次在2013年農曆正月初三，他們交了一份40頁故事大綱給王，年初四復工時，他竟然全部看完，做了筆記，每個字跟他們討論。「我地好敏感，擔心老細係咪想干預我地創作自由呀？係咪唔想開劇呀？後尾先知道唔係，老細只係想俾壓力我地，想件事做得更加好。後來我地根據老細既意見修改，佢都收到。」
失落牌照以後……
港視因失落牌照而大規模裁員，但不少員工在此時此刻仍支持老闆，令港人嘖嘖稱奇，心想一間公司要好到什麼地步，員工才會被裁後仍站在老闆一方。阿羅強調，大家絕非單純支持王維基一人：「我地唔止係撐老闆，撐公司，我地係撐緊自己前途、撐緊香港市民既電視娛樂！我地係為左vision，mission做野，vision就係香港劇集會愈黎愈好，透過競爭同創新，透過大量新編劇入行，透過而家終於有人肯大額投資。」一個王維基出現後，他見到TVB都多了願意花費工本的劇集，例如《衝上雲霄2》（筆者按：不覺得《衝2》除靚人靚景外有何出色）。「冇左HKTV，如果now同cable都唔開劇，對我地呢行，對觀眾都唔係好事。」
裁員當日的員工大會，阿羅聽到一位負責「跑景」（安排外景作拍劇之用）的小員工跟王維基說：「老細，我只係一個跑景既小小員工。以前我唔洗跑咁多景，黎左HKTV之後我跑好多，因為你地要用實景拍攝。但我覺得值得，因為質素真係好左，但而家冇左呢個機會喇。老細，希望你會東山再起。」王維基在其後的記者會表示自己有哭過，正正是被那位小員工的話所感動。「我同其他同事都覺得，我地係創造緊電視奇蹟，大家做緊一個歷史任務。」
HKTV未獲發牌，阿羅認為從微觀而言，市民損失的是高質素的電視劇集；在創意行業而言，也未知另外兩間新免費電視台會否提供新的career給年輕人。
但他感嘆，這次香港的損失不至於此：「我覺得係冇左個夢想。一個人好努力想做好一件事，但竟然因為一啲講唔出既原因而遭到打壓。創作人最講夢想，而家最有心果個都衰左，後生仔仲邊有動力拍片？香港文化係靠電視劇、流行曲帶起，而家冇左一個咁好既平台，未來係少咗一種軟實力。」
阿羅給讀者的話：
「最後，我都想呼籲香港市民係10月20號企出黎。某程度上我覺得政府已經蝦到我地市民想心口。我地唔止係冇左個電視台，冇得睇認真制作、更多元化既電視劇咁簡單，而係我地冇左公義，陰謀論睇，如果今次香港電視網絡不獲發牌係政治打壓的話，我地更加冇左創作自由。我引用蘇局長一句說話：「循序漸進」，先是教育，再是電視台，下一步是什麼，不敢想像！我唔係陰謀論者，希望以上所說的只係想像！」
後記
訪問在HKTV的員工飯堂進行，未正式開始前，遠方的房間傳來一陣歡呼聲。我問阿羅那兒發生什麼事，他笑說應該是一套劇集的試映會剛完結。每完成一套劇集，HKTV都會邀請員工出席試映會；當日筆者聽到的歡呼聲，正好反映員工對公司劇集的信心。但願終有一天，我們也能觀賞到HKTV的劇集；但願香港創意工業不死。
原文刊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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