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四寫
其一:紅蟹橫行的深秋
每逢十一月底,數以百萬計紅蟹會入侵澳洲聖誕島,因為島上住了4,500萬隻、共14個品種的紅蟹,雨季時他們從島上森林遷徙入印度洋前,會爬到海灘挖洞交配或產卵。世界彼處的雨季,與此地的深秋、初冬,剛好是一個倒轉,但文字生成之時,紅蟹恰若在我的腦海裡橫行,觸動了文字的癢——腦海裡的紅蟹該如何捕捉?
記憶中,有一篇小說,關於逃亡的父親,父親變為磅蟹從盤子裡逃走了,兒子與父親的愛恨都在那隻逃逸而去的磅蟹中了。可借這本小說淹沒於凌亂的書架裡,找不到,腦裡的紅蟹更難捕捉了。
於是讀普拉斯(Sylvia Plath),她的蟹囚了在浴缸中,連掙扎的意慾也沒有:「二十年前,在這似曾相識的浴缸裡/滋生了一大批預言,而現在/水龍頭再也噴射不出危險的信號/每一只蟹和章魚都在視野之外摸扒尋找/像往常一樣,期待意外的暗號/而掙扎——已經消失/這是確信無疑/純淨的大海因此拒絕它們回去/惟有誠實的骨頭有資格存留/除非,將異樣的肉體忍痛拔去」。那是以蟹與章魚的肉體比喻女子自身,再也沒有通傳的暗號,純淨的過往無法回轉。
腦裡的紅蟹益發爬得急速了,無法捕捉,也無法描述,想起普拉斯的前夫休斯(Ted Hughes)有詩《思想之狐》:「我想像午夜此際的森林:/某樣東西仍在活動/伴隨着時鐘的孤寂/以及我手指挪動的這頁白紙。」、「穿窗而望我看不見星辰:/某樣逐漸靠近的東西/雖然越發地深入黑暗,/正走進這孤寂:」、「直到,它帶着一陣突兀辛辣的狐臭/走進黑暗的頭穴。/窗口仍不見星辰;時鐘滴答,/紙上印滿了字。」
思想之蟹亦如思想之狐,只能落入紙中。
圖:紅蟹橫行聖誕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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