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德通往東德的路上,我遇上一位來德國working holiday的香港人,他身穿紅衣,頭戴帽子,蒙上面罩,手上揮動著彩虹旗,那時是六月,一年一度的柏林Gay Pride Parade將於一星期後舉行,他藉機跑到旅遊景點向途人宣傳香港的同志遊行。站在布蘭登堡門前,幻想時間回到1933年,那個年代還沒有東西柏林交界之分,右方的國會大廈剛發生大火,希特拉接著上台,假如紅衣少年活在納粹黨執政的年代,應該一早被秘密警察拉入集中營,不像今天這樣自由。
柏林有趣在於你每走一步,不論走進小巷抑或大街,每個地方都曾留下歷史的足跡。穿過布蘭登堡門,然後轉左,你會看到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石碑,不要妄想爬上石碑來個全景拍攝,管理員一定大聲喝止。那是為悼念六百萬死於納粹之手的猶太人而建立的大屠殺紀念碑(Holocaust Memorial),近年在德國留學和工作的香港人會在此地舉行小型六四集會,聽說今年二月習近平欲訪紀念碑被拒,很理所當然的事吧。
柏林,這個城市的人像候鳥,匆匆的來,匆匆的去,旅客把這裡當作前往布拉格、瑞士或慕尼黑的中轉站,卻不曾停留。一般都說到德國不去柏林圍牆等於沒有到過德國,全長1.3公里的East Side Gallery佈滿具政治色彩的爭議畫像,塗鴉藝術之美始終掩蓋不了當年無數家庭被迫分隔兩地的殘酷。冷戰時期柏林到處都是圍牆,波茨坦廣場、查理檢查哨及至我住的旅館附近也築起了圍牆,現在隨時代一同拆下,二十四年過去,今天我輕鬆的自由出入東西德,跨過那道已消失的牆,只見不少建築工程於昔日的東德進行中,聽說East Side Gallery亦敵不過地產霸權,正面臨被清拆的威脅,圍牆會否因興建住宅而再次被拆下仍是未知數,但即使拆下,也刪不走這段歷史回憶。
高考時讀過德意志統一,鐵血宰相俾斯麥於1864年至1871年間發動過三場戰爭,丹麥、奧地利及法國這三場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德意志成功統一。為紀念普魯士軍隊在普法戰爭中擊敗法軍,柏林市建立了一座勝利女神像。沿布蘭登堡門前方的六月十七日大道一直走,旁邊公路上車輛熙來攘往,一輛私家車在我身旁飛馳而過,很難想像有多少軍隊曾在這路走過。我坐在勝利女神像下面的石級,與布蘭登堡門相對著,以前用螢光筆重點記錄的年份,現在不再是歷史書的其中一頁,那一段有發生過的戰爭史活生生呈現眼前。歷史,就是這麼遠那麼近。
關於二戰的事,某天早上朋友說看過《希特拉的最後十二夜》後一直想去元首地堡,於是上網搜尋希特拉自殺地點,再用Google Map尋找最接近的U-Bahn站。地堡當然沒了,如今變成了一幢幢私人屋苑,屋苑外圍留下一塊公告板介紹這區的歷史。然後我倆前往Sachsenhausen集中營,走過當年的毒氣室、解剖室、焚屍爐、軍醫院、地下室的廚房、囚室、集體浴室和廁所,離開前在門口拍下合照,翌日到蓋世太保總部博物館參觀時,無意間看到一張當年照,相中的猶太人穿上囚衣在雪地打掃,他們所站之地正是我倆拍照的位置,望著同一個畫面,這刻才發現自由多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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