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靜、盧勁馳
今期封面專題雖說由書寫切入「療癒」以及「治癒系」這日本流行文化概念,但同時,我們從根本質疑書寫與療癒概念之態度去建立這個專題。「治癒系」在文娛、藝術和文字出版已形成既定公式、策略,如文化評論人湯禎兆言,「『治癒系』一名在日本語境中,本來源自宗教上的用法,指聖經的神蹟治癒作用功能。自八十年代的『治癒風潮』以降,融入了宗教人類學及心理學等不同範疇的專業知識,逐漸才出現眼前可見結合流行文化的消費形態模式。構成熱潮的背景首先離不開社會整體上的挫敗感──九十年代後半期隨著泡沫經濟爆破後的崩壞……」由日本影響華文地區,亦經歷了在地的轉向。在這種種的消費模式之中,我們詢問的是,在文青間流竄的憂鬱氛圍、城市作者的焦慮寫作心境之中,我們近乎self-empowered、自決的療癒路途,可能嗎?經典治癒系文本,既有其不可繞越之處,但暗訂自我專屬的療方,透過創作引發對治癒的思辨,在勢必否定「康復」概念、尋求更深遠救贖的嚴肅文學作者、視身體為真正解放本體的心靈指導者、各行各業各懷心事的讀者之間,我們知道,迂迴的自主還是可能」。
專題共分為三部分。開首療癒問卷就是眾聲喧譁的治癒路徑展示場。我們向二十多位讀者/創作者徵集他們的治癒之選,其中涵蓋的電影、音樂、讀物幾乎無以數計,甚或有讀者舉列種種千奇百怪的行徑亦不免令人為之側目,這正好反映出所謂治癒系讀物與個人治癒經驗之間的根本距離。
第二部分,我們定義梳理治癒概念,無可避免地「推翻題旨」。為此,我們找了研究日本文化的張彧暋,透過回顧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著作,仔細拆解村上春樹的小說作品如何展現出日本文學常有的核心宗教性功能,而這種功能又如何跟日本的災難意識與文學的文化復興責任息息相關。我們不得不認真思考,到底這種源於日本的所謂治癒系特徵,會有其在地的對應價值嗎? 我們社會裡所生成的集體治癒訴求有任何差異?
似乎在這個「治癒系」文化源流與我們追求的實在治癒效果之間,還有好多問題需要梳理,到底治癒是閱讀帶來的效果?還是作家的文化承擔呢?到底寫作能帶來治癒嗎?那是作者自己的療傷過程,還是可以達成更廣泛的宗教式救贖?而我們在採訪本地著名的流行療癒作家素黑時,她則強調寫作之不可療傷。而在我們組織的一個港台小說作家對談中,俞若玫、胡淑雯還一再拆解一般文學療傷之類的說法,並把治癒的想像擴展延伸到身體經驗,言及超越性的直觀經驗對更新創作動能的意義。
而我們更發現,相對於坊間的流行治癒系讀物,文學作者就療癒而衍生的創作可能性更是多樣,專題最後一部分,邀來不同作者,以不同的書寫方式展現出各具特色的自我療癒方略,其中包括紅眼以其後現代的浮泛筆法,顛覆文青的鬱悶;鄒芷茵引用大量文學讀本泡製的文字餐桌,羅展鳳的病與音樂對位法,阿三發現關於療癒的能量正反等等。
當我們漸漸深入文學作者對治癒概念的思索,我們愈發現,相對於那明確的、慣於宣示高言大志的創作意志以外,治癒經驗,就其在地的書寫與閱讀的共性中,總有一種對於自我限度的自覺,對生命本質的渴求,對本已存在狀況的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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