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研讀歷史上地方與中原政權的衝突,偶有啟悟,共創了「均衝界線論」,自覺甚為得意。
所謂「均衝界線論」,就是以地埋差別區別不同文化傾向的族群,譬如沙漠文化與草原文化往往大相逕寄,盤地文化與高地文化南轅北轍,農業文化與海洋文化幾乎水火不容,以一些具標誌性的地標作界線,如長城北南的生活模式大有不同,河西走廊東西兩面的差距極大,小島孤城南北的情形迥異。
回看歷史,中原政權屢把權力越過「均衝界線」,結果無不焦頭爛額。漢武帝時,為了追逐匈奴,一次又一次擴充軍力,派大量漢兵駐紮當地。西域諸國本因不堪匈奴人的侵擾,才選擇與漢人合作,但漢人長久在西域進行軍事活動。久之,竟成鵲巢鳩佔,直接造成民族對立,使朝廷失去盟友,自斷一臂。
前年,前日本執政民主黨首相鳩山尤紀夫,因無法實現美軍沖繩普天間基地搬遷的承諾而被迫下野。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美軍一直在日本駐守,部分經費更由日本承擔。美國一方面以防日本軍國主義復辟,另方面鞏固美國在遠東的勢力,試圖對中國進行圍堵。然而,時而世易,軍國主義不再是日本的主流民意,但美國仍然留守沖繩,不單損害日本的的自尊,更不時傳出美軍強姦日本婦女的新聞,故沖繩人民對美軍深惡痛絕。美國不願退出「均衝界線」,結果觸發沖繩人的反擊,日本人對美國軍事力量也無可奈何,只好向鳩山抱怨,他亦因此而下台。2014年1月,日本沖繩縣名護市選舉結果揭曉,反對美軍普天間機場遷入當地的現任市長稻嶺進再次高票當選。
近年,新彊局勢日益緊張,除了外國勢力推波助瀾外,也與「均衝界線」有關。80-90年代,中央為了加強發展西北和加強中央的管治,鼓勵漢人大量移民。90年代未,更大規模號召開發大西北,結果當地漢人人數激增。在烏魯木齊,漢人竟還比維吾爾人為多。文化差異,加上經濟上的懸殊,回漢的深層次矛盾日漸激化,發生一次又一次的流血事件。然而,近年新彊人屢有暴力反抗,但絕大部份發生在天山南北路一帶,如2013年新疆巴楚縣恐怖事件 ,漢人眼見彊人對漢人日益仇恨,生命安全也受到威脅,故2011年新疆喀什案發后,1日晚,數百在疆漢族人在喀什市内聚集,抗議漢人的受到人身威脅,並認為北京政府對待維族人"太軟弱"。 這種大漢族沙文主義的思維一直是中原王朝的思考方式,並認為只要加強管治即可以解決問題,可是當壓力愈大,反抗必然愈大。幾年前廣東出現「推普廢粵」運動,導致2010年7月底,連續兩個周末假期,廣州市中心湧進大批群眾,抗議中共中央有意「推普廢粵」,形成了廿年來首場由民間而係自主發生且過程平和的群眾運動。同理,新彊人唯心地感受到愈來愈嚴重的壓力,他們的反抗必然愈來愈烈,而他們發現在天山附近的恐怖襲擊並未能改變現狀,他們由當初層殺公安轉為殺害人民,現更走出彊地,以致2014年3月1日「昆明慘案」最終出現。
由此觀之,「大國崛起」的大中央心態往往是追成「均衝界線」失守的主因。
中文大學的民調顯示,三年前已有近三分一香港人支持用激烈手法抗爭,更有持續升溫的趨勢。從03年和平理性的七一遊行,到2010年火藥味極重的元旦遊行,反映社會起了重大的變化。估計菜園村清拆之日,抗爭的級數定必更上一層。根據「均衝界線論」,地方與中央的衝突,每每與中央率先挑戰「均衝界線」有關。懂得以史為鑑者,皆為智者賢人,只有甘於當奴的,只聽主子的話,才會重覆歷史的錯誤,這是千古不易之定律。
香港的深層次矛盾,「均衝界線」正是北京不斷干預香港事務,至少香港人有如斯感受。根據香港大學學生會學苑編輯委員會刊物《學苑》研究,有48%受訪者認為自己的政治取向是「本土派」,又假設公投自決成國,又獲北京承認,有42%受訪者亦贊成「香港應成為一個獨立國家」,跟反對的41%非常接近。 這種情況在六年前北京奧運時香港人為中國人的身分感到自豪,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其根本原因是「均衝界線」的失守,令「反蝗思想」不斷擴散,港人與大陸人由「人民內部矛盾」轉化成了「敵我矛盾」。
新彊也好,香港亦然,局勢日漸升溫,為政者猶如溫水煮青娃,不及早躬身自省,效法漢武帝「輪台罪己」,只會成為千古罪人。
(圖為編輯所加,取自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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