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本盛
大學生邊上課邊留連社交媒體的問題，最近頗引起一些同事的討論，有問這是否六年制中學的後遺症，於是又追究到不曾經過兩次公開試歷練等原因上。其實，自從手機等移動裝置上網普及以來，這問題已陸續浮現，中外皆然，好一些國際級教授的課，也不能倖免。
也有一些朋友以為這無傷大雅，畢竟當代學生慣於「多工做事」(Multi-tasking)，與上一代不同云云。這樣的人腦「多工做事」是否適用於課堂聽課與瀏覽社交媒體訊息，其實甚為可疑，甚至會否誤把馮京作馬涼，跟一種斷斷續續的局部注意力(Continuous Partial Attention)混淆了？
不是說「斷續注意」後不可能把訊息重組過來，也不是一概不能「多工做事」，須問的是，如何重組？做甚麼事才適合多工？在極需思考以至高階思考的學習時間，無論「斷續注意」或「多工做事」是否適宜，則肯定是一個問題，特別以學生為然。
心理學家關心注意力可維持多少時間(Attention Span)已有數十年的歷史，有關研究一向的焦點在於上限，至於起碼要維持多久時間的下限才成有意思的學習，則似乎並非關注所在。電視廣告30秒甚或更短，海報或相片驚鴻一瞥，都可有豐富訊息，或者留下深刻印象，但那是指被動的接收而言，要是思考呢，甚至是分析、推論、評鑑等較高階的思考呢？
這當然和學生已有能力有關，和學習的內容有關。高手下一盤棋，一眼即看出整個棋局的可能發展，低手如我者則要在腦海中運算一輪if…then才可決定下一步。問題是，高、低手之分，大抵是學習或成長的結果，而學生身處的，卻是形成這個結果的發展過程，一步一步甚至是翻來覆去的if…then的思考，其實是對腦神經的鍛練，沒有足夠時間，連淺層記憶也成疑問，更莫論深度的思考了。
像閱讀兩篇文章，甲生先讀完一篇再讀另一篇，乙生卻走一條之字路，先讀第一篇的第一字，接著轉去讀第二篇的第一字，回過來讀第一篇的第二字，然後再讀第二字，如此類推。可以想像，除非乙生已有超常的短期記憶、重組片段的能力，則閱讀文章時及閱完後的思考，乙生可能無從談起，雖然在數量上而言，最後甲乙二生都可說讀完了兩篇文章的。
「斷續注意」是否正是這樣的一回事？特別在超連結盛行的互聯網年代，注意力很容易便被連結吸引開去，完整思考欠奉，有的可能只是很方便很大量但不夠深入的資訊，能否儲存尚須質疑。在求學階段，需要的是思考，其實也即腦神經的鍛練，通過鍛練才能發育、累積、成熟，容讓「斷續注意」的課堂，其實會否剝奪學生這樣的鍛練機會？
或謂大學生有異於中、小、幼學生，腦袋發育已漸趨成熟，已較不需要如此鍛練，但從課堂上學生常以片言隻語作零碎回答所見，我還是以為宜盡努力培養完整的、有組織的思考。不許大學生上課看手機訊息等等，有謂是家長式管理，不尊重大學生選擇自由，甚至是以禁制來恢復師道尊嚴云云，我呢，則把面授課堂看成一個鍛練學習、鍛練思想的過程，把握和善用這面授的學習機會，實在是教師的責任，誤以「斷續注意」為「多工做事」，是會遮蔽了鍛練的需要的。(2014.03.07)
（圖為編輯所加，取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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