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及中國的崛起,很多人都會從它的政經力量去測量它的影響力,例如經濟增長、軍事實力、國際話與權等。不過,在硬實力之外,中國的軟實力也正在急促發展,以古典音樂界為例,中國有很多音樂家早已在國際間打響名堂,像周龍,甚至是再老一輩的傅聰,至於一些中新代的音樂家如李雲迪、郎朗、王羽佳等,更是當今樂壇炙手可熱的演奏明星。而且,江山代有才人出,在他們之後,還有一批年輕人,正在摩拳擦掌,準備在國際大舞台上發光發熱,當中包括剛在香港表演的沈洋。
生於天津的沈洋,是一名低男中音(Bass-Baritone,音域介乎男低音與男中音之間)。他在2007年獲得BBC卡迪夫世界歌唱家大獎,立刻成為眾人焦點,期望他能成為「中國Bryn Terfel」或「中國Dmitri Hvorostovsky」(二人都曾在此比賽獲獎)。雖然沈洋現年29歲,只比郎朗年少幾年,但以聲樂家的標準來說,他還處於成長期,前途無可限量。
這次沈洋來港演出,其實是頂替郎朗的表演。他和香港管弦樂團合作的音樂會,名為The Rising Star: Shenyang From Opera House to Broadway,已經點出這場獨唱會的焦點和演唱曲目(反而中文名字《沈洋:歌劇經典‧樂壇新星》只包括了歌劇曲目,有欠準確)。曲目的編排饒有心思,不但跟隨作品的時序,而且包含不同類型的歌曲:由詠嘆調、神劇歌曲,到藝術歌曲及音樂劇歌曲,亦包括所有主要演唱語言,即意大利文、德文、法文、國語和英文。可見沈洋意在展示自己駕馭不同語言和風格的歌曲的能力。
身高6尺4的沈洋,表現自信滿滿,壓場感十足,作為一位歌劇歌手,這絕對是一個優勢。至於他的歌聲和技巧,同樣是無庸置疑。沈洋的聲音溫暖沉實,咬字清晰,各種技巧純熟,從低音轉上高音、由full voice到mezza voce (中聲量) 都毫無難度。在歌曲演繹上也是一流,沈洋演唱孟德爾遜的《以利亞》中的《罷了,罷了》尤其出色,觀眾能從他的聲線和語氣中,聽到一份絕望。
根據音樂會前講座講者李正欣表示,沈洋對1919至1945年間的中國音樂情有獨鍾,認為那時期屬於中國的浪漫時期,那時候的作曲家比現今的更熟知聲音,所以儘管那些歌曲比較冷門,他都經常演唱。在今次的音樂會中,沈洋選唱三首由黃自創作的中國藝術歌曲,大概因為是自己鍾愛的歌,而且以母語演唱,沈洋的歌聲中格外充滿情感,帶動著觀眾情緒。不過演唱《踏雪尋梅》時,由於他用輕鬆佻皮的聲音演唱,聲量較小,被樂團聲音蓋過。
藝術歌曲後是音樂劇曲目,其中演唱《嘉會良緣》中的《或者春天來了》時,開始時他刻意改變唱法,放輕聲點,把發音位置放前些,令聲質變薄一點。不過到了後段他不自覺地用會固有的方法演唱。唱到最後一首歌《你永不會獨行》,他先唱一段作示範,然後要求台下觀眾一起合唱,與眾同樂。在安歌環節,沈洋連流行曲都不放過,用咪高峰唱了一曲《New York,New York》,他表演前解釋自己本可不用咪高峰,只因風格的關係他才使用。拿起咪高峰演唱的沈洋,台風倒真叫人聯想起Frank Sinatra,不過聲量有點過大,然而這不是沈洋之過了。
綜觀整場表演,沈洋已證明自己在技巧及語言能力上的多元性和穩定性,接下來他應在表演性上多加工夫,把歌曲中的內容表現得更活靈活現。例如他唱莫扎特的《唐喬望尼》的《小姐,這是我主人曾愛過的女子的名單》,其實可以唱得更放,更具玩味,譬方說玩玩自己的聲音,刻意把聲音壓扁,或從表情,身體動作入手,令表演更有喜劇感,提高自己的showmanship。就像Bryn Terfel演唱這首歌,會在某些地方忽然滑高聲音,又加入很多小動作,甚至是伸出舌頭,十分滑稽,充滿戲劇感。
現在沈洋需要的是更多「實戰」的機會與人生歷練,慢慢地累積經驗。幸好沈洋不是一個急於求成的人,否則他勝出比賽後大可立刻回國參與商業演出、賺大錢,而不是去茱莉亞音樂學院進修,參與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的Lindemann Young Artist Development Program,從低做起。而且他有一名具遠見的經理人:沈洋曾接到由La Scala的音樂總監Daniel Barenboim發出的邀請,請他參與華格納歌劇《萊茵的黃金》的演出,但經理人Alec Treuhaft認為若他接受了這次邀請,大家以後都會把他定型為華格納歌手,只找他唱華格納歌劇,因此沈洋婉拒了邀請。從此可見,沈洋不但具備一流聲樂家的技巧,亦具備正確的心態和耐性,更有一位諸葛亮為他出謀獻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沈洋將可成為另一位在國際間發光發熱的華人音樂家。
「本文章已刊於藝PO︰www.iatc.com.hk/critics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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