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功利,不再常讀文學作品,因為沒有能耐創作,評論更吃力。遇到喜歡的,就揭下揭下。年前淮遠《鸚鵡韆鞦》再版,本應重讀,消費一下偉大散文作家的年少輕狂。後來只看了最喜歡的幾篇,又擱下。借口很多,可以是,新版本的封面風格非我所願,悶悶不樂。
近日趕潮流,追讀鍾玲玲的舊作。震撼,無法言說。(這句是過場的假字,真相寫不出來。)
文學寫作,往往是為了表達一個特殊的情感或狀態,不惜另闢蹊徑,選擇讀者不一定喜歡或明白的方法。然而,庶民生活的風景、愛情的愚昧交割、城巿裡流浪的忐忑、政治家國的憂傷、人和人的權力關係、父親母親的愛,其實又有哪個事情——在每個特殊的人的眼中——不是特殊的情感或狀態呢?
選擇平易近人的表達結構,往往不過角色扮演。迴避文學,必將失去語言。我不介意妥協,但妥協令我脆弱,慢慢變得無法承受真相。
溝通必然失效,敘事注定徒勞,理解是碎開了的呼吸,友誼永遠沒有公平可言,愛情的前提是永久的離別。比愛情更重要的事,我們再魯莽,也無法併合出片言隻語。敲打鍵盤的、破敗的聲音,沿著窗邊漫進耳朵。無需辨別焦灼或歡愉,重逢與停頓。無法言說如果是宿命,言說的嘗試也就是責任。每個人也無法原諒對方,無法原諒自己。虛妄如此深刻,於是我們便能夠輕巧承受,寂靜與疏離。
美好的書,必須捨得放下。年紀大,真的只能揭下揭下。
(讀鍾玲玲《愛蓮說》短記。1991年,天地圖書。)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