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於《信報財經新聞》,2014-07-21
自由行內地旅客迫爆香港,鬧市旺區購物區盡變藥房金舖的天堂。在新界東北計劃被揭發用作「富豪雙非城」,因而改稱為「香港人的新市鎮」之前,大型跨境旅客購物商場亦是規劃焦點之一。不過,近日已有議員提議在落馬洲一帶發展「室內工展會」式的邊境商業城,假如得到政府和城規會開綠燈的話,明年內便可開張大吉,把大量「一簽多行」常客堵截在邊境,不用像新界東北那樣還要等十年八載。
難享「經濟效益」好處
如此便衍生一個相當弔詭的問題:到底中港融合帶來的所謂經濟機遇,看似是香港經濟僅有的一根吊命草,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回事?既然所謂的自由市場經濟瞬息萬變,「無形之手」自會發揮應有作用,怎可能事先經過冗長的政府規劃決策程序?現時自由行商機已顯露後勁不繼的現象,十年後新界東北的邊境購物城一旦入伙,分分鐘已經大拍烏蠅,難道叫它即時便要面對重建的壓力?
假如世上真有所謂自由市場的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則政府介入規劃發展的角色便應減至最低,甚至連土地用途的改變亦要避免干預。事實上,正是由於1983年著名的「生發案」(Melhado Case),政府上訴失敗,宣布土地契約無力規管在農地上放置臨時貨倉的用途,新界腹地便進入「無政府」的年代;到1990年代,香港經濟發展重心重回維港兩岸,新市鎮規劃自天水圍之後無以為繼,新界土地開發就更全面進入「去規劃」(non-planning)的年代(詳見《僭建都市:從城鄉規劃到社區更新》,鄒崇銘、韓江雪,2013)。在高度發展的市區和零度發展保育帶之間,廣大而有待開發的過渡地帶卻任由鄉事和地產商為首的利益集團輪流宰割。
然而,假如我們把目光轉到傳統新市鎮,如東涌或天水圍;又或是未來可能出現的新發展區或新市鎮,如新界東北或洪水橋,則政府「有形之手」卻顯然揮之不去 ,無處不在。東北高達1200億元的開發成本,皆悉數出自香港納稅人的口袋;然後再加上所謂公私營合作機制,讓擁有4000平方米以上的地主(包括陳茂波局長的「囤地親戚」)分一杯羮;而那些世世代代生活在土地上的村民,卻在自上而下、中央集權、「霸王硬上弓」的規劃邏輯下,無法分享「經濟效益」的半點好處。
具備一切生產要素
只要我們放眼十多年前規劃的天水圍,大概已能預知新界東北的未來。三年前時任發展局局長的林鄭月娥,曾說「香港不能有另一個天水圍」這樣的話,言下之意是區內公屋比例過高,乃是這個「悲情城市」的萬惡根源;但她卻住口不談除了在房屋規劃外,天水圍在經濟產業的規劃,是如何通過政府有形之手的操弄,把一切利益皆集中於長實集團,以及其後脫離房委會上市的領匯。天水圍多達30 萬的居民,但凡買東西、賣東西,任何涉及生計所需旳,通通都只能通過長實和領匯進行;任何另類經濟想像如天光墟皆被消滅於萌芽狀態,試問在如此(甚至比北韓為甚)過度規劃和經濟集權下,天水圍居民又哪有不悲情之理?
筆者近日經常有機會到天水圍北考察,切身體會的感受也不可謂不驚人:天水圍北居民坐擁的開放公共空間,面積之大可說全港18區所僅見;但那些看似美輪美奐的公園廣場,卻是完完全全的大而無當,不但沒有半點人情味和親切感,更加欠缺任何對居民有實質意義的活動。在天秀路公園北端的一隅,我們還可以找到碩大的空置官地,給鐵網重重包圍起來;在狹縫中僅有的一處開放空間,是康文署管轄的社區園圃,在幾乎有半個維園那麼大的公園官地包圍之中,園圃的面積卻只有疏疏落落的那幾行,甚至要比屋邨樓下的花圃還要小!天水圍這裏閒置的空間多的是,但實際能供居民使用得上的,或可一展所長或可略為幫補生計的,便只有比日本國旗紅心圓還要小的一丁點兒位置!
在此筆者絕非想鼓吹中港融合的好處,只想提出一個開闊想像的另類可能:若真要把握邊境購物城的商機,則經濟機遇貧乏的天水圍居民,大量欠缺經濟效益的閒置空間,加上早已完善的公共交通和社區設施,再加上毗鄰深圳灣的地理優勢,早已具備經濟學教科書上的一切生產要素,足以在短時間內全面滿足自由行旅客的需求。為何天水圍不能變成橋頭經濟的堡壘?為何廣大區內居民不能分享融合的「肥肉」?原因自然早已呼之欲出,香港新市鎮發展並非根據所謂的市場規律,更加不是真正植根於香港人的需要,而是基於官僚和財團壟斷下的規劃和管理。
作者是影子長策會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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