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50年代在香港出生,在我眼中,她有留意時事,精明,理性,有修養,我們母女關係良好,平常聽不見母親講政治話題。
至於我自己,32歲,82年出生,做文職,三次的佔中商討日,我都有出席,80萬人中,也有我的一票。
以下是她對政局的看法:
「我有一個朋友,有學歷有健康有房子,可是找不到工作,他打電話來,說全部是政府的錯,是政府害他失業。」媽一邊吃「鮑魚火腿通」,一邊說,我們正在茶餐廳吃早餐,「我差不多要在電話罵人了,這些人,專看自己沒有的東西,卻完全無視身邊所擁有的。」
「這個社會,式式俱備。對,我是中產,但我有去做義工。隔壁住公屋的一家人,我去探訪,哇,三房一廳,社工常常上門,我們這些義工每星期跟進,他們自己也說,政府的資源那麼好,夫復何求。他們得到的,甚至比我還好。」然後母親轉而談親戚:「你阿姨患癌,我陪她去公立醫院,她受到的照顧多周到,每樣細節都檢查,每樣治療都安排妥當,政府那麼好,你們走來反?」
「四十年來,我有哪一樣不是靠自己?」母親語氣轉為悲涼:「早年,我打兩份工,晚上還要上夜校,那年代沒有強積金、沒有基金,甚麼都沒有,我一分一毫都是自己的血汗錢,這樣養大了你,這樣去貢獻社會。,默默耕耘的是我們,勞心勞力的也是我們,到了今天我退休,看醫生也是我自己付的錢。如今我們尚一句話都不說。你們這班年青人,做過甚麼沒有?美國總統說的:別問國家能為你做甚麼,問自己能為國家做甚麼。黃之鋒那些,在家還要靠父母養,他為社會做過了甚麼?這樣就走出來反,一下子搞碎由我們建造出來的香港。」
「年紀大的那些佔中人士,是反共產黨,逢共產必反。」然後重覆:「我們這一群,已經不出聲了。其實我們最有say,你們這些完全沒有問自己付出過甚麼的,有甚麼say?」
「回歸了,這是現實。主權在大陸,我們是一國兩際,是高度自治,不是自治脫離。白皮書寫得那麼清晰客觀,一點都沒有搬龍門,現在真的由國家話事,吵甚麼?國家是他的,你以為你真的是獨立?你跟共產黨鬥?」
她對政改方案的意見:
「當然要有篩選!難道你真的想最後選了長毛出來?你真的想?選了他出來,會發生甚麼事?你知不知道?你沒想過這個問題吧!會搞港獨!你不要告訴我,你支持港獨,如果是,我會一巴刮你。」
「全都因為激進派,他們不出來搞,就不會這樣。」媽說:「他們騎劫了整個社會,連溫和派現在都不敢出聲,你看看梁家傑。」
當然,不少得的:「我堅信,香港有外國勢力,他們在操控香港,利用你們這班年青人。」
我無力:「我們是經過心思熟慮的,才去行動啊。」
「有甚麼分別?從回歸到現在,我感覺良好。你不懂中國歷史,不知道清朝那段時期,人們多淒苦,身處殖民地真的很慘。現在,我在一個強大的國家生活,我很幸福。」
「讓我來把你的聲音傳出去,好不好?」我拿出紙筆:「我們網上有專頁,把父母輩的意見貼出來,互相交流。」
聽到這句,媽的臉緩和了點:「你會寫?那你記住,這是我們這一群,很典型的心聲。你的姨媽你的舅父你的世叔伯,全都是這樣想。」
我要把母親的想法寫下來,我相信她有權講,無論她意見如何,她有權講。
但為甚麼?由媽那一代,「千辛萬苦打回來」的一片香港,到了我們這一輩,卻不「收貨」,不想要了。
我笨拙的腦袋不利高速思考回應,沒什麼方法。唯有寫寫字,記錄這一刻,這個被稱為「香港歷史分岔口」的一刻。
在茶餐廳結帳後,天忽然下大雨,我和媽兩人,共用一把傘,各濕着半邊身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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