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大隻佬影星阿諾舒華辛力加競逐加州州長，出席集會穿過群眾走向講台，突然有人向他投擲雞蛋，黃色蛋液，正中他的白色西裝，隨從邊行邊抹替他清理，他把西裝脫下，走上講台，反對者幾次打斷他的發言，但阿諾仍然神態自若，繼續演說。
事後，有記者問被雞蛋擲中的感受，阿諾幽默回應：「呢條友仲欠我塊煙肉！(This guy owes me bacon now!)」接下來，阿諾說的，是西方政治人物耳熟能詳的一番說話：這些人在集會中喊出他們的意見，也是表達自由的一部份…我愛我的國家，就要愛其整體…人人可以發表意見，言論自由，是民主的一部份…。沒有一句譴責擲雞蛋的「暴民」，語氣上也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憤怒。
西方政客有這種經歷的很多，司空見慣。克林頓也曾經被雞蛋擲中，回應說力度不算很大。小布殊在依拉克給記者擲鞋，快速閃避的敏捷身手，印象猶深。但從沒有見過阿諾、克林頓、小布殊…像梁振振一樣，繃緊著臉，疾言厲色：「在會場搗亂，變本加厲，強烈譴責使用暴力的人，襲擊是違法行為，一定要依法追究。」
西方政客對這突如其來的「暴力襲擊」，不恐懼，不痛恨嗎？他們也是怕得要死，也是恨之入骨。但西方的民主傳統，是讓他人有發表意見的自由，包括容忍在政客演說時有人大叫大嚷。西方的法治傳統，總統也好州長市長也好，不會直接指揮執法和司法部門，有人擲雞蛋番茄洩憤，即使真的犯了法，不是甚麼殺人放火的嚴重罪行，留待執法和司法部門獨立處理，講證據講法律講程序，不容行政機構首長指手劃腳。做戲也好真心也好，也會顯露政治人物包容的量度，絕不會講出甚麼「強烈譴責」「依法追究」這種失格失言的說話來。
今次中蛋的受害人是財政司長，曾俊華在美國接受教授，在文化上可說是半個鬼佬，對這些表達行徑見怪不怪。「醫生都叫我唔好食咁多蛋，好在今日無著套靚西嚟，或者有少少預知啦呢件事」，笑笑口沒有絲毫動氣，更話中有話，表現出西方政治人物慣常和應有的風度，但簡單的一句說話，就把梁振英大大的比了下去。
更難看的是，當梁振英煞有介事要「強烈譴責」「依法追究」的時候，記者再問站在旁邊一直笑容滿面的受害者，曾俊華正想開口，梁振英馬上阻止：「我唔認為曾司長喺呢個時候應該講個人感受(記者：剛才在台上已講了)，因為警方係會跟進…！」
為甚麼梁表英急不急待阻止曾俊華再發言，原因太簡單了，因為高下立見，曾司長在台上的幽默回應，已對這位梁特首的風度作了天壤之別的比較，還會容許再來一次嗎？
色厲內荏，是孔子描述春秋末期掌權者的心理：外表道貌岸然，威嚴異常，內心則怯懦無比，脆弱至極。用來形容今天梁振英的表現，最恰當不過。
(明報論壇‧20131211)
（圖為編輯所加，Photo by AP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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