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1日星期三

香港獨立媒體: 有關通識教育的深層思考

 
Crabtree & Evelyn.

Pamper yourself and save money with value size items on sale.
From our sponsors
有關通識教育的深層思考
Dec 11th 2013, 06:21, by 李偉才

政府要推行通識教育,筆者舉腳贊成。

五年中學變成六年,本應是大好機會令學生文、理兼備。可惜由於種種原因,政府還是把「八個關鍵學習領域」中的「文」、「理」科目列為選修科,而把所有注碼放到一個名為「通識教育科」的必修科目身上。這是第一個令筆者不滿的地方。

縱然是不滿,最後也得接受現實。但最近(本文寫於二零零五年中)仔細地閱讀了教統局於二零零五年五月發表的《高中及高等教育新學制》中有關通識教育的部份,再綜合了社會上有關這個問題的一些爭議,筆者十分憂心,香港的通識教育一開始便走上了歪路。

一開始便走上了歪路

在回答「通識是什麼?」之前,我想請大家思考「為什麼我們需要通識教育?」以及「通識教育不應是什麼?」這兩個問題。

為什麼我們需要通識教育?一個最現實的回答是,愈來愈多的僱主投訴香港的畢業生缺乏常識、知識面狹窄、沒有國際視野和缺乏宏觀思考能力。(另一重大投訴是語文水平低落,但這與通識沒有直接關系。)這些僱主不少來自跨國企業,凸顯出在全球化的浪潮底下,缺乏上述的素質將如何嚴重地影響香港年青一代的國際競爭能力。

上述乃由人力資源的素質出發,但即使超越功利的考量而從純教育的理念出發,「通識」亦是教育的一項首要目標。人類的知識本為一體,而不同科目的劃分(如地理和生物,或經濟和政治等)乃源自研究上的方便(或稱「研究方法上的方便」, methodological convenience )。但加上了人為的阻隔後,遂出現了知識上的分裂、割離、孤立,零碎以至互不理解互相漠視的可悲現象。這顯然與全面發展年輕人心智的教育目標背道而馳。

我們談「全人教育」,其內涵當然超越知識的獲取。但假如在知識的層面已經流於狹隘偏頗,還談什麼全人教育呢?

有關知識文化割裂的最著名論述,當然是上世紀中葉英國學者史諾爵士 (C.P. Snow) 所提出的「兩個文化」的對立。遺憾的是,就筆者看來,雖然大半個世紀過去了,這種情況並沒有根本的改善,甚至可以說變得更差。

通識教育的任務,正是要打破數學歸數學、美術歸美術、心理歸心理…這種相互割裂的知識觀。它要樹立的,是追求融匯貫通的一種治學態度,以及一個全面的、整合的和系統化的知識基礎。只有在這個基礎之上,我們才能培養出宏觀的視野、全局的觀念,以及從歷史和理論高度出發的分析批判能力。

而使我憂心的是,教統局(文章撰寫時的稱謂,如今稱教育局)現時就通識科所列出的三個學習範疇:「自我與個人成長」、「社會與文化」和「科學、科技與環境」,著實令我們很易走回傳統教育的老路,掉回知識相互割裂的陷阱之中。

通識教育不應是什麼?

在未提出我的具體建議之前,讓我們先看看第二個問題:「通識教育不應是什麼?」

從教統局發表的文件,以及社會對此的討論,筆者產生了第二個憂慮,那便是把通識教育科看成為一服萬應靈藥。似乎只要有了通識科,我們便可一舉解決困擾香港教育多年的種種毛病,從而「幫助學生成為獨立思考的終身學習者」(諮詢文件第 30 頁)、「培養學生的…正確的價值觀和態度」(31 頁)、「使他們有信心與人溝通」(33 頁)。而教統局所倡議的「獨立議題研究方法」,則更可培養學生的「獨立學習能力」(34 頁)和「自主學習能力」(37 頁)。

在「通識教育科的價值觀」一節(36 頁),教統局更明確指出課程會「著重培養正面的價值觀和態度」,其中包括「承擔精神、責任感、國民身份認同及堅毅等」。

第一次讀到這些「神聖的使命」,筆者差不多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筆者絕不懷疑教統局諸君的良好意願。但我無法不大聲疾呼:通識教育不是什麼靈丹妙藥。若把它如此定位和包裝,不單捉錯用神,甚至會弄巧反拙。這是因為,如此無所不包的崇高要求(卻又連教科書也不許採用),只會令莘莘學子和眾多的老師感到徬徨、焦慮、恐懼甚至抗拒。

其實,諮詢文件第 31 頁所列出的「大眾有關通識教育的一些意見」中,其中一項可謂一針見血。意見認為「其他科目也可達到培養學生批判性和獨立思考能力的目的。」

的確,培養學生的批判性和獨立思考能力根本便是教育的首要目的之一。高姿態地標榜通識教育在這方面的功能,只會令人感到可笑復可悲,因為它隱含的意義是:過去的傳統科目完全不能達到這方面的目標,而將來也毋須肩負這個責任。

筆者百份百支持通識教育,但它不是萬應靈藥,它不能代替「德、智、體、群、美」的全人發展教育。它也不等同於「開放學習」、「行動學習」、「辯證探究」和「議題探究」等教學法之上的探索。要讓通識發揮它應有的功能,我們便不應該要它背負上過於沉重的、不合理的包袱。

至此,我們終於可以回頭考察「通識教育應該是什麼?」這個問題。

通識教育應該是什麼?

在教統局印製的宣傳小冊子中,有關高中課程的介紹,劈頭一句即自問:「什麼是通識教育?」接著提供的答案是:「通識教育有助學生從多角度探究事物,掌握批判性思維能力,以及擴闊知識基礎,從而配合新高中教育的八個學習領域及其他學習經歷,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

首先,筆者會把上述「批判性思維」這一點刪除——不是它不重要,而是它實在太重要了,以至任何高中科目都應肩負起這些責任。

繼而,筆者會把答案改寫如下:「通識教育的目的在於擴闊學習者的知識基礎,並揭示各種知識的內在連繫,從而促進知識的融會貫通、鍛煉宏觀思考能力、以及培養兼容並包與高瞻遠矚的胸襟和視野。」

哈!你可能立刻會指出,「你也不是同樣要求通識教育『以天下為己任』— 甚至背上更加沉重的包袱嗎?」

說得有道理!筆者的確與教統局的專家學者一樣,對通識教育有很高的期望和要求,但這些是完全符合通識教育本質的要求,而不是一些與通識本質無關的「大雜燴」式的要求。在筆者看來,通識教育所追求的首要目標是「知識的整合與融通」,但閱畢整份課程文件,這個觀念竟然一次也沒有出現過,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或許有人認為,對知識的「融會貫通」是做學問的最高境界。不要說中學,就是在大學甚至研究生的階段,也難以達到這樣的境界。言下之意,要中學的通識科肩負這一任務是不切實際的。

這當然是十分謬誤的觀點。對「仁、義」的充份理解和實踐也是我們終其一生也難以達至的境界,但這是否表示我們不應該在中學階段跟同學們探討什麼是「仁」?什麼是「義」?再舉一個性質完全不同的例子:有關黑洞的科學探究,就是到了博士後的階段相信也沒有人敢說已經透徹,但這是否表示我們不可以在中學階段談黑洞?更不可以在小學階段介紹黑洞這種奇妙的天體?事實當然是,小學階段可以有小學程度的"黑洞漫談"、中學階段可以有中學程度的"黑洞簡介"、大學階段可以有大學程度的"黑洞物理入門"…。同理,對融會貫通的追求也應作如是觀。

其實,「知識本為一體」與及「所有知識皆息息相關」乃是我們認識這個世界期間的最核心意念。著名生物學家愛德華‧威爾遜 (Edward O. Wilson) 為這個意念起了一個名稱: Consilience 。他於1999年出版的著作《Consilience: The Unity of Knowledge (中譯本名為《知識大融通》)》是從事通識教育的人不可不讀的經典之作。

有關我對通識教育的高要求,還有必要作出一點澄清。這些要求實可分為三個可逐步提升的層次。「建立起可以統攝各門知識的概念架構」是第一個層次;「發展出宏觀和多角度的理論分析能力」是第二個層次;而「開拓兼容並包和高瞻遠矚的視野和胸襟」是第三個層次。三年的高中教育,可以逐年對不同的層次賦予不同的比重。老實說,第三層的境界嚴格來說是不能直接言傳的。它應是通識教育一項自然的「副產品」,卻也是任何從事教育的人所最珍視的一項成果。

有關通識教育的另一個思想誤區,是未能分清楚「基礎性通識」和「實用性通識」的區別。正如廣義的教育亦分為基礎性教育和實用性教育,通識教育亦應作如是觀。在筆者看來,高中的通識教育應以基礎為先。實用性通識不是不可以教,但比例上只應佔一小部分。

學者韋政通先生曾經說過:「要開啟年輕人的心智,首要剔除實用動機。」筆者絕不反對實用,但如果基礎也未打好便大談自我形象的建立、人際關系、溝通技巧、領導才能、解難能力、抗逆能力,甚至是求職技巧、辦公室政治、兩性關系、親子關系、投資理財等,那顯然是本末倒置而我失卻了通識的真義。(筆者不是說上述的課題不可以教,而是認為它們應該透過課外的工作坊等形式,也就是納入現時課程改革下所推動的「其他學習經驗」之中。)

如何促進知識的融通?

哪麼,筆者所提倡的基礎性通識究竟是什麼回事呢?我們怎樣才可以達到融通各門知識和建立宏觀視野的目標呢?

讓我先回答第二個問題。我的答案是:時間。更確切地說,是擁抱知識的「時間度向」,從而提升我們認知上的歷史涵蓋度與縱深感。

以上述這個答案去回答第一個問題,筆者提出如下的通識課程設計綱領。

課程的導論是:(一)「人類活動的劃分」、(二)「對知識的劃分」、(三)「自然史與人文史的考察方法」。

接著下來,課程至少應該分為三部分。它們分別是:

(一) 建基於自然史的通識架構。內容包括宇宙的起源和演化、地球的起源、生命的起源和演化、人類的起源、文化的起源。時間上的幅度當從宇宙的起源直至一萬二千年左右的農業革命為止。
(二) 建基於文明史的通識架構。內容包括文明的起源、世界民族史和語言史、經濟史、政治史、社會史、宗教史、藝術史、科學史、工藝史、哲學史等課題。時間跨度應從農業革命至十九世紀末為止。
(三) 現化文明概覽。內容包括現代文明的主要特徵、「現代性」的批判與反思、現代文明帶來的挑戰、大眾社會與大眾文化、經濟發展與人文價值、中國崛起面對的挑戰、香港的現況與未來等課題(最後兩個課題當然是針對香港的學生而言)。時間跨度應從二十世紀初直至今天為止。

對於這個課程設計,我可以立刻預見兩大批評,第一是內容層次過高;第二是涵涉過廣,知識將流於膚淺。

對於第一項批評的回應是:我們往往低估了年輕一輩的能力。他們的智力和理解能力絕對不低,所需要的只是視野上的擴闊我們在觀念上的一點引導。筆者多年來與年輕人接觸不少,這是我親身的體會。

至於第二項批評,涉及教育界長久以來有關「廣度」與「深度」孰先孰後的爭議。筆者的意見是,傳統的教育往往過份強調學問的「技術深度 (technical depth) 」而忽略了「概念深度 (conceptual depth) 」,在深度方面的追求可說既「過猶」(例如要求學生解答一大批艱深的經濟學算題)而又「不及」(卻沒有深入了解這些算題背後的理論假設和倫理爭議)。也就是說,現代教育制度下的學生很大程度上是既「過度教育 (over-educated) 」又「教育不足 (under-educated) 」。

不少人已經指出,今天的所謂專家,乃是「對愈來愈狹窄的領域知道得愈來愈多的人」 (one who knows more and more about less and less) 。在人類追求知識的道路上,專門化固有其實際上的必要。但對整個社會而言,如果大部分人都缺乏了整合性的宏觀視野而只是依賴這些專家,則我們只會有如管中窺豹。面對著排山倒海般的割裂、孤立、零碎的「知識」而不知所措,最後被資訊的洪流所淹沒。

通識教育的使命,正是要克服這種危險的趨勢。它既追求廣度亦追求深度,只是後者所指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技術深度」,而是更高層次的「概念深度」。至於不同科目(例如化學、地理、經濟等)中的「技術深度」,當然應該在有關科目的教授中認真地追求。

對上述課程設計還可能有第三個批評,那便是知識的量太大,學生不可能在三年之內吸收。的確,這個課程涉及的知識面十分之多。但我們並不需要同學們對它們「死記爛背」,因為在這個互聯網的世代,大量資訊性的東西皆隨時可在網上找到,把資料背得滾瓜爛熟己是沒有意思。這個課程的目的,是幫助學生建立一個宏觀的概念架構或是一張「知識的大網」,讓同學們知道大致應該問些什麼問題。天文學家愛丁頓 (Arthur Eddington) 曾經說過:「在科學探求中,提出問題往往被尋找答案更為重要。」其實何止科學,就是任何學問,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學會怎樣去「問」。但如果我們的知識基礎嚴重不足,那便是「問」也不知從何「問」起呢!

有關「知識量太多」的另一個關鍵概念是,只要我們逐步建立起一張「知識的大網」,在具有歷史縱深度的宏觀概念架構的幫助下,我們擁有的知識愈多時,再吸收新的知識不是愈難,而是愈易!這就像我們在玩上千塊的拼圖時,最先的時候最難,而越往後則越容易的道理一樣。在中文而言,我們稱這為「觸類旁通」和「舉一反三」的能力;在英文而言,這便是 "connecting the dots" 和 "getting the big picture" 所發揮的威力。

在經濟學中,我們有所謂「邊際報酬遞減定律」,也就是當我們對某一事物不斷投入額外的成本時,額外的回報往往會變得愈來愈少。在某一程度上,知識的吸收和建構可說是一個反例:我們吸收的知識愈多,額外增加的知識便愈有價值。「總體大於局部之和」這種說法在知識的建構中可是千真萬確。

回應了批評之後讓我再鄭重的宣稱:今天的世界並非昨天才出現,而人類的知識也並非今天早上才從天上掉下來的。也就是說,「時間向度」是最自然而又擁有最大統攝力量的一道認知進路。從這個意義來看,沒有包括「自然史」和「文明史」的「通識」必定是假的通識。

主流意識的抵制與剖析

筆者十分清楚上述的建議乃是一種「荒野中的呼喚」。它所面對的抗拒和抵制是強大的。分析下來,這些抵制的思想根源包括:

1. 狹隘的功利思想:認為課程中的內容大部分都沒有實用價值,不能幫助學生將來的處世和謀生;
2. 狹隘的學術觀念:現今的學者都是專才,並堅信所謂「通才」與學術根本沾不上邊。面對這樣的一個跨科際課程,他們一方面會認為在學術上完全站不住腳,而另一方面,他們也著實不知怎樣評價,因為他們所熟悉的都只能是課程中的一小部分…。(其實,學術界中的門戶之見往往比我們想象的更深。大家若嘗試了解古生物學家對分子生物學在上世紀六、七年代的介入,或是對恐龍滅絕的「小行星碰撞假說」的抗拒,以及過去數十年來,心理學家對「進化心理學」興起的抵制,便會明白筆者所言非虛。)
3. 偏頗的教育思潮:受到了上世紀的後現代思潮影響,教育界對「事實性知識 (factual knowledge) 」和「知識的傳授 (transmission of knowledge) 」普遍抱有十分負面的態度。在「建構主義 (constructivism) 」的哲學引導下,大部分教育學者都深信知識的獲取,只能透過學習者的「探究體驗 (experiential inquiry) 」和隨之而來的「個人內化 (personal internalization) 」等過程才可「建構 (constructed) 」起來。其實,真正的學習必須理論與實踐並重,這本是最基本的常識。「實踐性學習」固然十分重要,可是「凡把真理推到極至都會變成了荒謬」。建構主義教育哲學正是犯了這個毛病。
4. 狹隘的宗教觀念:這是最容易理解的一個思想根源。按照原教旨主義 (fundamentalist) 的宗教人士看來,課程中大量有關宇宙起源、生物演化和人類起源的論述,都是有違教義、褻瀆神靈和敗壞青少年及社會道德的異端。
5. 狹隘的人文主義觀念:一些人文主義者雖然並非原教旨主義的虔誠教徒,但他們從維護人文精神的核心價值出發,亦往往對科學有關「人類處境 (the human condition) 」的「說三道四」十分反感和抗拒。在他們看來,透過科學探求獲取的「形而下」的知識,和人文主義所追求的有關「目的、價值、意義」等「形而上」的終極關懷根本沾不上邊。較具體來說,他們認為一些科學家論證「是、非、善、惡」等觀念乃是進化的產物,是對人性的嚴重貶損。
6. 對歷史的犬儒主義:假如我們很認真地訪問教育界人士對「歷史」這個科目的意見,大部分人都會認同歷史乃十分重要的學問,甚至會指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道理。但在現實世界中,除了少數專攻歷史和熱愛歷史的人外,大部分人其實都看不起歷史,並且認為有關的知識都是沉悶的、無用的「死知識」。例如唸美術的人最怕唸美術史、唸經濟的人最怕唸經濟學史…。面對筆者的通識課程設計,這種犬儒主義的第一個反應自是:這不都只是歷史嗎?哪裡是什麼通識?要學習這麼多枯燥的史實,不把學生悶死才怪呢!

我當然不同意上述的觀點。筆者多年前在大學開辦了一個名為「科學與歷史」的課程,第一堂與學生分享的概念便是:「不明瞭過去,便無法了解現在;不了解現在,便無法預測和規劃將來。」不用說大家也應看出,我所鼓吹的「歷史」,絕非傳統的有關朝代更迭的史實羅列與鋪陳,而是以遠為宏觀的視野,考察宇宙、地球與人類文明的演進。而這,正是現代教育所最為欠缺的。

對教學法的商榷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從教學法 (pedagogy) 的角度而言,通識教育(正如任何其他科目一樣)固然有它的特殊性。但就教統局對於這一科目的特殊化處理,筆者卻是大不以為然,其中有關「教學模式」和「評估方法」的建議,更是引起了筆者以及廣大老師的重大憂慮。

就「議題探究方法」為例,這實在是任何科目都可以 — 也應該 — 採取的一種教學方法,為什麼要在通識教育科中特別標榜呢?筆者十分擔心,以這種方法為主而又不採用任何課本的教學,會令學生的學習變得零碎和割裂, 最後與知識的擴展、積累、整合與融通的目標背道而馳。

筆者完全認同「天地就是我們的課堂」這個說法。知識的確是無處不在的。而我們一生中的學習,大部分都是透過機緣巧合、雜亂無章的體驗和實踐進行。但這個事實跟我們在中學的課程設計時應該採取一個系統化的、條理化並以「知識內容為本」的取向絕無衝突之處。

就「評估方法」而言,從考評局所發報的新高中畢業公開試的例題所見,知識內容在評核的過程中根本上不佔任何重要的位置。試題形式基本上延續教學法中所標榜的「議題探究」模式。無怪乎不少人看畢這些「例題」後搖首嘆息,謂這樣的評核即叫學生不用讀書,並鼓勵學生學會如何「吹水」便行。

事實上,筆者絕不反對這種試題,並且認為這是一種值得鼓勵的評核模式。問題完全出於比重之上。也就是說,如果整份試卷中有四分一甚至是三分一的試題屬於這個模式,那將是十分可取的一回事。但如果好像如今一般,整份試卷都只是這些題目,那便是把好事變成壞事,完全是一種走火入魔的做法。

教育改革強調我們要培養年輕人的批判思維,但我們不能在真空中進行批判。深入的批判必須建基於對事物的正確和全面的認知。對於前人透過無數實踐建立起來的知識,我們必須先虛心和踏實的學習,然後才可以談得上批判和發揚。由此出發,通識教育科完全可以有課本。互動學習、議題探究和網上資源平台等應該是很好的輔助學習手段,但不應成為主要學習手段。通識教育的最高層次固然是博古通今、與時並進和高瞻遠矚的胸襟和視野,但這些都必須建立在一個全面而堅實的知識基礎 — 一個傳統學科未能充份提供的基礎之上。而這,正是通識教育的使命。

脫稿於二零零五年五月
二零一零年一月增潤

後記
由於教育局當時(二零零五年中)仍為新高中課程進行公眾咨詢,筆者這篇文章曾寄給教育局的課程發展議會,並收到局方致謝的回信。文章亦曾寄給《明報》。報館編輯把內容大幅濃縮(當時的文章亦沒有上述的長),並於二零零五年七月二十日把它在「事實與意見」專欄刊出。

兩年後,教育局(已不再稱為教統局)發表了《通識教育科課程及評估指引(中四至中六)》。筆者仔細地閱畢整份文件,發現「融會貫通」這四個字終於出現了!但遺憾的是,出現之處只是第9頁的「課程架構」部分,而非較前的「課程理念」、「科目性質」、「課程宗旨」和「學習成果」等部分。而考評局發表達的「樣本試卷」(先後兩次,最新一次在二零零九年),則仍然全部採用「議題分析」的模式。

這篇文章撰寫的五年後,通識科終於在零九年九月啟教。筆者最近(零九年底、一零年初)有機會跟不少中學校長談及這一科的教授情況,他(她)們幾乎無一例外都憂心忡忡,並指出學生的知識基礎薄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4.2010)

補充後記:筆者大膽的說,如果在三年高中通識科的270小時之中,撥出一半的時間讓同學們認真地學習由陳天機先生所寫的《大自然與文化》(中文大學出版社),以及由筆者所寫的《格物致知—思考與研究方法概要》(經濟日報出版社),而餘下的時間才進行專題探究研習,則我們的年輕一輩肯定會獲益得多。(20.9.2011)

(圖為編輯所加)

You are receiving this email because you subscribed to this feed at blogtrottr.com.

If you no longer wish to receive these emails, you can unsubscribe from this feed, or manage all your subscriptions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