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10日星期四

香港獨立媒體: 當大圍楓林消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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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圍楓林消失時
Apr 10th 2014, 08:50, by 北極熊娘

隨著「名城」效應,大圍逐漸蛻變。想起消失於光陰的單車公園和青龍水上樂園,我就份外珍視那個年代遺留的每間小店。這種偏執就好比那些根本不再看兒童節目的香港人,不希望譚玉瑛姐姐消失於電視螢幕,因為她不僅是優秀的主持,更無可取代的是我們一起經歷過的美好童年。而大圍老字號兼顯眼地標──楓林小館,同樣盛載著我在這一區的回憶,我是如此地希望它燈火永遠亮著,飯香乳鴿香繼續四溢,代客泊車的位置不會改變……

「韶華去 四季暗中追隨 逝去了的都已逝去」

不知不覺間,大圍區的老店、小店逃不掉改頭換面的命運,配合香港發展的一致步伐,粥店變連鎮粥店,連鎖粥店變銀行。「為食貓」、「小蜜蜂」都不知所蹤,只剩下「大圍小食」繼續賣燒賣和煎釀三寶。那時候,大圍區有菲林鋪、文具店、「上海菜館」、「牛橋泰國餐廳」、「三和茶餐廳」和「農場餐廳」,直到街道被各間地產鋪「梅花間竹」地租用,我才發覺曾經擁有的生活所需早已無聲無息地黯然退出了。

現在人們談起大圍,多數因為雞煲熱潮、「飲夜茶」和「食糖水」而口水直流。對於老娘這種老街坊,老實說,對這些後期興起的所謂潮流並沒有太大感受。那冒牌店四起的雞煲大排檔、那些「開得快,執得更快」的糖水鋪、那些曾經一窩蜂進駐的珍珠奶茶和乳酪店……在我心中,統統都比不上一間賣腸粉的小店,或是把活蛇養在籠牢裡的蛇羹店。當我看到單車鋪的小伙子叼著一口香煙,純熟地駕著單車,左右手各拖著一輛單車,我就彷彿記起這塊土地曾經因單車聞名的風光史。當我坐在那間上海小菜館,隔著玻璃窗看到師傅製作一隻隻小籠包,然後伙計一邊把杯碗拿過來、一邊把半根手指浸泡在小茶杯裡,這就喚醒我對「藥房街」十年前的記憶。當我看著「食神」那個名勢磅礡的大招牌,便會懷念十多年前的農曆新年。那時候年初一的大圍仿如昏迷了一樣,街上靜悄悄的,沒甚麼店鋪會開門。拜年的賀禮必須早早辦好貨,不能像現在一樣隨時在親友家樓下的便利店購買丹麥藍罐牛油曲奇。那時還要小心格價,因為當時的幾間連鎖店所售賣的價格都有出入,不會像現時那麼巧合,更不曾聽聞甚麼是「合謀定價」。而在某年的年初一,我們到了「食神」前身的「貴妃雞」吃下午茶,我才知道世上有「新年加三」(加三服務費)這回事。

人不想接受轉變的副作用,就是一味懷舊,現在大圍還能吃到懷舊狗仔粉(即是銀針粉,以前在連鎖快餐店早餐加三元便可吃到)的食肆剩餘不多。某一天假期,我心血來潮,非常渴望吃到「會意」,即是「茄汁豬扒燴意粉」,三步併作兩步,走到一間裝潢殘舊的茶記,打算醫肚。萬萬沒想到門外的大閘緊緊鎖上,亦沒有貼上甚麼「東主有喜,休息三天」之類的紙條。難道它倒閉了嗎?是因為加租,抑或業主不肯與之續約?就這樣足足心思思了一整天,隔天再到茶記吃早餐,繼續開門做生意,太棒了!我問:「昨天為什麼不開門?」老闆娘答:「哦,那個老爺機(冷氣機)不停滴水,無辦法做生意,只好休息一天。」原來如此,話說回來,我正坐著的卡位保守估計超過廿年了,還有那「買少見少」的舊式風扇和菱形方格地板,恐怕比我還要年長。我婉轉地問:「有考慮大裝修嗎?」老闆娘答:「不會啦,現在逐年續約,也不知道租到幾時。裝修來幹嘛?收便宜一點益街坊最實際,一加租就會關掉這裡。」說罷老闆娘趕著把招牌「行街奶茶」遞到門外正在等待的司機手裡,還有幾個青年人和長者在等位。座無虛席兼有熟客開車來光顧的茶記,居然是抱著「做得幾耐得幾耐」的心態。我至愛的、鑊氣十足的「會意」,在不久的將來只能在回憶中回味。

「每當變幻時 便知時光去」

曾幾何時,楓林小館是大圍村南道最耀眼的食館,也因為老闆是業主,故此它是我心中永遠不會消失的老味道。這個見證逾半世紀變化的餐館,分店曾遍及臺灣、美國。最起初是在現址為新城市廣場開業,而店名是老闆以家鄉「陸楓豐林」而起的。據我老爸說,剛開業的那幾年還得在門外輪候,偶爾還會遇到胡楓等等(那一輩的)明星,好不威風!大圍這間八千呎店成了碩果僅存的一間鋪,後來更晉升為米芝蓮星級食府。

楓林小館也是我和親戚聚會不二之選,因為長輩們可以在這裡找到很多合心意的粵菜:蝦子柚皮、荔茸香酥鴨、山水豆腐、大馬站煲等。最有名的非紅燒乳鴿和椒鹽蝦莫屬。前者原隻奉上、保留肉汁;後者選用海中蝦,蝦殼香脆得我真想一併吃進肚內。而我個人很欣賞的是京都骨,連骨的肉份外好吃,雖然這是很普通的小菜,但最重要的是芡汁不過份濃稠,這是我吃過最自然、最一級棒的!小時候我會在魚缸旁看魚、看蝦;現在我總是盯著那一手秀麗的毛筆字。店內留下許多懷舊的痕跡:中式橫樑、孔雀屏風、羊毛地氈等等,不得不提的是一群「老友記」店員,身穿襯衫、結煲呔。有次移民回港的親戚在席間向我詢問一些老店資料,問得我啞口無言,店員馬上接話,他說:「OOO關掉了,現在是XX戲院,路口改成了酒樓,巴士站也搬了。」簡直是活字典!

八旬老闆計劃賣舖,但不賣招牌,無奈結業似乎是唯一下場。默默看守着大圍的還有隔鄰的食肆「萃華酒家」(前稱「瑞華酒家」),但是三不五時就會傳出小道消息。每次聽到OO很快就會放租之類的傳言,我心裡都是百般滋味,而楓林這間大店關閉的意義就更加大!小店「捱貴租」,大店市值過億、卻無人繼承衣缽,乾脆賣鋪罷了。報道稱,面向大圍火車站的一間龍頭連鎖地產鋪,即將被某連鎖金鋪取代。

民以食為天,有關食店的倒閉最是直接影響居民生活的。美林商場售賣 "yasaki" 球鞋和皮鞋的舊鞋鋪、新翠商場那間價廉物美的麵包店、領匯旗下的顯徑邨更加不用說,小店難尋。

當楓林倒閉後,站在一式一樣的街頭,我不會再放空懷舊,只會加快腳步,經過這個陌生的地方。

原文刊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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