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Manchester United
時間回到一年前。
費格遜突然宣佈退休，在曼聯面前有兩個大熱候選人—摩連奴和莫耶斯。論CV，摩連奴靚爆︰兩個歐冠、三大聯賽冠軍、盃仔無數。而莫耶斯甚麼也沒有。但曼聯和費格遜，最後卻選擇了莫耶斯。
為什麼？因為莫耶斯重視青訓、購買年青球員眼光一流、注重長線規劃、喜愛英國本土球員、戰術上以兩翼側擊為主、強調球員的勤勞和紀律。
看得出來嗎？這些全是費格遜的領軍特徵。當然二人有相異之處，但費格遜想必多次在莫耶斯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在費格遜欽點下，曼聯給了莫耶斯六年長約，莫耶斯成為The Chosen One。六年長約，代表曼聯也明白莫耶斯需要適應期。曼聯的計劃是複製一個「費格遜」，讓莫耶斯像費格遜一樣，摸索兩三年，打造屬於自己的球隊，再建立另一個王朝。他們不同車路士和曼城，不要即食，不要摩連奴。
然而，曼聯和費格遜明顯低估了這個時代的壓力。這個時代，已經容不下這種耐性。
球員明星化，鐵腕難行
九十年代開始，梅鐸和貝盧斯科尼等傳媒大亨帶起足球比賽電視轉播的熱潮，令足球迅即成為全球性的熱門娛樂。在電視轉播影響下，球員名聲水漲船高，支持者遍佈全球。他們已不再是地方性的英雄，而是全世界的聚焦點，每天的一舉一動都被全世界球迷關注著，涉及的球會收益數以億計。因此球員身價九十年代後出現爆發性増長。八十年代英國頂級聯賽球員平均周薪只有約一千鎊，今日球員平均周薪已經達到三萬鎊。
在許多豪門球會，「妹仔大過主人婆」的現象簡直是家常便飯，教練和球員之間的權力根本不對等。明星級球員賺的錢又多過教練、拿的獎又多過教練，教練還有多大權威？美斯、C朗、伊巴謙莫域等在球會都有很大話事權。像馬天奴為何能夠成為巴塞教練，其中一個傳聞就是因為他和美斯父子關係密切。伊巴謙莫域一人的口味已經可以以巴黎聖日耳門飯堂「地震」，尤如土皇帝一樣。和八十年代相比，今日的球星在足球市場上的bargaining power，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1986年費格遜剛上任時，可以行鐵腕政治，針對麥格夫、韋西迪等問題球員的紀律問題。但莫耶斯呢？在沒有實績支持下，他的權力和曼聯陣中球星相比實在太懸殊。他在愛華頓時，手下只是名氣不大的卡斯利、積基卡等，要令他們效忠也不是太難。但曼聯是另一個層次，朗尼、里奧費迪南在費Sir 手下，英超冠軍都拿到手軟，即使是資歷最淺的鐘斯、史摩寧等人，都有英超奪冠的經驗。
莫耶斯在這資歷不對等的情況之下，可以有多少權威約束球員的紀律？因此今季曼聯更衣室小新聞不斷，一時雲佩斯說不滿體力化訓練方式，一時里奧費迪南放風說莫耶斯太遲宣佈出場陣容。名氣不足的莫耶斯根本鎮不住他們。論者或譏諷莫耶斯不夠果斷，不行鐵腕政策。然而在這個球星身價暴漲的年代，連CV靚爆的摩連奴也不能在皇馬隨心所欲、維繫綱紀，在今時今日的豪門講鐵腕政策，談何容易？
Can't afford any loss
除了球星權力膨脹外，球會經營方式泡沫化也是問題之一。今時今日的球會規模已遠非八十年代可比，球會的收入、支出動輒以億計。如果一隊豪門因為重建而有幾年在中遊浮沉，球會的損失有多少？可能是數以億計的天文數字！這問題在曼聯身上更加嚴重。格拉沙家族當年以舉債方式入主曼聯，令曼聯直到今天仍然負債3.6億鎊。球會每年的財政狀況也在走鋼線。只要有一年打得差、進不了歐聯，立即出現財政危機。Deloitte （德勤）就估計下年曼聯沒有歐洲賽打，球會估計損失5千萬鎊，足足是其明年預計收入的10%。同時股價也會大跌，球季開始到一月為止曼聯股票市值已經下跌了近2.5億英鎊。
雖然球會聲稱沒有歐聯收益一兩年也撐得住。但三年呢？四年呢？費格遜初初執教的五年，除了1987/88球季得到第二外，其餘四季的排名是11, 11, 13, 6（換作是今天，早己被人抽水，i phone 5 都看不到曼聯的排名）。今日的曼聯能夠容忍四季都在頭四以下嗎？在這情況下，如果你是格拉沙，要看著十幾億鎊化為流水，還不能保證之後一定有回報。即使你多同情莫耶斯也好，也不可能白白送十幾億給他去冒險吧？
今日的曼聯還要考慮亞洲球迷和贊助商的基本盤。曼聯是最早一批察覺到亞洲市場的英超球會，多年來苦心經營（例如年年暑假去亞洲打表演賽、維持陣中有一至兩個亞洲球員），已經成為亞洲地區最受歡迎的球會。這個龐大的球迷網絡每年為曼聯帶來的利潤，令曼聯即使不像車路士、曼城般有油王照顧，也有足夠金錢在轉會市場上吸引人才。然而，這批亞洲球迷成為曼聯擁躉的契機，往往是因為曼聯在這二十年來獲獎無數的風光成績。
如果曼聯變成一隊在中下遊浮沉、毫無霸氣的弱隊，這批球迷還有多少人願意付錢買曼聯的商品？贊助商願意付錢資助曼聯，亦是由於曼聯的客觀成績。ESPN 今月頭就有一篇分析指出，如果曼聯仍舊積弱不振，其亞洲第一的球會地位很可能同樣歷史悠久、今年成績更突飛猛進的利物浦取代。
在急燥的時代下的犧牲品
今時今日要做豪門領隊，重要的是即食，有短期成績，確保球會可以年年賺錢。這已經不是八十年代那種即使球隊跌到中下遊、老板也有耐性讓領隊慢慢經營的環境。莫耶斯不幸的是，他的長處全部都不是短期可以看出來。青訓改革、購買有潛質的年青球員，要幾年才看得出成效。強調球會紀律，令球員肯捨身搏命，也要建基於領隊的威信，而這也是要時間建立的。
如果他早生二、三十年，莫耶斯可能成為另一個費格遜。但在今天，他要在威信未立、基礎未穩的時候，就立即穩定地交出成績。他根本未有時間適應豪門教頭這位置，就被人推上戰場。結果是他身陷一個Slippery slope。莫耶斯愈犯錯，他在球會中本已不高的威信就愈見低下。威信愈低下，球員士氣愈差。莫耶斯的自信心也愈不足，愈做愈差。最終打得愈來愈亂，做成這個無可挽回的局面。執教到四月，管治威信已經蕩然無存。
莫耶斯累了，球員也累了，球迷也累了。
那就分手吧。
這不是good ending，但對曼聯和莫耶斯來說，都是good timing。曼聯有足夠的耐性，給予他足足一年時間，即使曼聯由第一跌到第七，承受幾億的損失也不為所動，讓他教到球季接近完結才炒人。在這個急燥、追求instant success 的年代，這已經是難能可貴。而莫耶斯想必也能明白到，他在曼聯的管治威信已經跌至谷底，難以反彈，去其他球會重新開始會更好。我相信，紐卡素和阿士東維拉已經在磨拳擦掌想禮聘莫耶斯過來。
「費格遜複製計劃」的失敗，令我們理解到，今日的球壇已經和八十年代完全不同。Instant success關乎球會生死，球會並無資本可以慢慢做實驗。即使費格遜在八十年代穿越到今日，也未必能再一次建立王朝。正如馬嶽教授在費格遜退休時說，費格遜的成功，相當depend on context。當context 改變，即使費格遜復生，也無補於事。莫耶斯固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整體而言，他也不過是這個急燥的時代的代罪羔羊。
Wish you all the best in the future, David Moy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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